从“公园”到“世界”:传承与退( tuì)步

没有人会忘记当Laura Dern摘下眼( yǎn)镜的那一刻脸上显露出( chū)的惊讶神情,那张面庞诠( quán)释着她在《内陆帝国》中同( tóng)样演绎出的恐惧,但更多( duō)地包含着一种激动的战( zhàn)栗,这便是影史上的重要( yào)一刻——让人回想起当年的( de)人们在卢米埃尔的放映( yìng)机前迎接扑面而来的火( huǒ)车时的震颤——在《侏罗纪公( gōng)园》(以下简称“公园”)开场不( bù)久,主角望向眼前的庞然( rán)巨物愕然失色,而银幕前( qián)的我们也得以第一次见( jiàn)到栩栩如生的恐龙。 自然( rán),以当今的眼光来看,我们( men)很难忽略这一幕CG特效的( de)拙劣。所以我们需要依靠( kào)演员的反应来补足想象( xiàng)。而到了技术更加完善的( de)《侏罗纪世界》(以下简称“世( shì)界”)中,我们则看到这一宏( hóng)大的旅游胜地向全世界( jiè)敞开大门,人变成了屏幕( mù)上的小点,就连主角在奔( bēn)跑和逃亡的过程中面孔( kǒng)也逐渐模糊。(当然我也很( hěn)喜欢Pratt和Bryce这对组合,但他们( men)并不具备Sam Neill和Laura Dern那样强烈的( de)不可替代性。)归根结底是( shì)因为特效代替人脸完成( chéng)了对世界的呈现——从前电( diàn)影是用人脸反射整个世( shì)界。特效水平的提高让我( wǒ)们看到如世界2里暴虐迅( xùn)猛龙在笼中装晕时露出( chū)的狡黠神色,仿佛每一个( gè)细小的皮肤纤维的颤动( dòng)都能尽收眼底。然而这样( yàng)是否就足够真实,或者说( shuō)足够让人暂时忘记它只( zhǐ)是柏拉图洞穴里火光般( bān)的幻觉?这个问题终究没( méi)有答案。况且,要在想象的( de)艺术中追求绝对的真实( shí)未免有些本末倒置。 “世界( jiè)”前两部和“公园”前两部有( yǒu)着基本类似的情节架构( gòu)(有趣的是连影片时长都( dōu)近乎一样),即讲述人类逃( táo)出恐龙岛和恐龙进入人( rén)类世界两件事。后者在前( qián)者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 zhǎn)了剧情,无论是游园、逃亡( wáng)还是猎捕恐龙的环节都( dōu)更加惊险刺激,但也陷入( rù)了主题公园式的窠臼中( zhōng)。在老版剧情中刚入园不( bù)久,Laura Dern便跳下游览车循声前( qián)往救助受伤的恐龙,通过( guò)掏挖粪便来判断毒素的( de)来源(公园3里主角亦有此( cǐ)举),仅这一幕就有着特效( xiào)无法超越的真实感,同时( shí)影片内部的主题也跃然( rán)银幕上,而不像新版一样( yàng)要在环保组织或特工机( jī)构上大做文章。世界3开头( tóu)采用一段伪记录的新闻( wén)媒介,反映全球生态之大( dà)变——这也是“世界”同“公园”最( zuì)大的区别,恐龙彻底被解( jiě)放了——与此同时还有更加( jiā)贪婪的商人、更加险恶的( de)基因计划,但这些不过都( dōu)是老调重弹,至于衍生出( chū)的克隆人议题更是无处( chù)落脚。 “Dinasours eat man. Woman inherits the Earth.” 公园1里Laura Dern的这句台词( cí)放到今天也丝毫不落俗( sú)套,且有着令人会心一笑( xiào)的效果。斯皮尔伯格总能( néng)张弛有度地掌控电影里( lǐ)的各项元素,使得影片表( biǎo)面张力和内在主题的书( shū)写并行不悖。关于两性平( píng)等的影射从未在此系列( liè)中缺席。而对于冒险片而( ér)言,孩童的视角也至关重( zhòng)要,新旧两版无一例外都( dōu)在第一部中设计了一对( duì)孩童的独立戏份,可以说( shuō)也是这两版各自最好看( kàn)的段落之一。世界3有意继( jì)承前作的这些表达,例如( rú)Bryce逃出黑市和从飞机上弹( dàn)出后的两段戏,以及最后( hòu)她和Laura携手大战蝗虫的情( qíng)景都彰显着woman power,但这种“霹雳( lì)娇娃”式的场面——或者说就( jiù)像《007:无暇赴死》中的Armas一样——好( hǎo)看则已,可能还不如Laura Dern说的( de)那句话有分量。 世界3最核( hé)心的情感力量无疑是父( fù)母找寻孩子的波折,而这( zhè)事实上也跟公园3如出一( yī)辙,唯一的不同是救孩子( zi)和救恐龙成为了一体两( liǎng)面。在此之前“公园”三部曲( qū)中人类对恐龙的态度始( shǐ)终停留在敬畏和观望,新( xīn)三部曲最大的改造便是( shì)挑战了这一点——公园2里人( rén)类救治受伤的霸王龙幼( yòu)崽反被“报复”,而世界1却首( shǒu)先向我们展示男主角驯( xùn)服了一批凶猛的迅猛龙( lóng)(不知是否过于乐观)。“世界( jiè)”系列不断打破这一问题( tí)的道德边界,从驯服恐龙( lóng)到营救恐龙再到放生恐( kǒng)龙,最后一部里营救恐龙( lóng)幼崽已然揭示人类和恐( kǒng)龙之间建立起了情感纽( niǔ)带,这似乎完全颠覆了老( lǎo)版电影里一以贯之的食( shí)物链法则而构想了一种( zhǒng)乌托邦式的命运共同体( tǐ)。 “世界”三部曲除了全方位( wèi)嵌套老版三部曲的剧情( qíng)外,还充斥着各种戏仿和( hé)致敬。且不说影片中出现( xiàn)的琳琅满目的带有“Jurassic Park”标识( shí)的元素和台词里字里行( xíng)间的指涉,以及每部影片( piàn)都是以霸王龙雄踞一方( fāng)的怒吼作结,人物的性格( gé)和形象也有之前的影子( zi)。世界3里三位老主演的回( huí)归更是带来无数回忆,Sam Neill和( hé)Laura Dern之间互相信赖的约定,还( hái)有Jeff Goldblum这个活宝——就像当年主( zhǔ)角三人团初次见面时Hammond介( jiè)绍的那样:“I bring scientists, you bring a rock star.” 他面对恐龙挥( huī)舞木棍的场景,以及在对( duì)讲机里“失败”的指挥,都让( ràng)人回想起公园1的情节。而( ér)邪恶商人作茧自缚的结( jié)局也是复刻公园1里反派( pài)程序员的死法。 这也正是( shì)公园1的伟大之处,它有无( wú)数让人记忆犹新的经典( diǎn)桥段。而之后的几部多多( duō)少少都从中借鉴,或是从( cóng)其他地方汲取灵感。公园( yuán)2里军方捕猎恐龙的场景( jǐng)很容易让人想到霍克斯( sī)1962年的《哈泰利》,而片尾霸王( wáng)龙进城的桥段也在《金刚( gāng)》之类的影片中有迹可循( xún)。公园3更换导演后则直接( jiē)抛弃了前两部的主线,变( biàn)成了有些b级片趣味的逃( táo)生片。同样地,世界3和前两( liǎng)部相比也另起了一片炉( lú)灶,不仅借鉴了类似007的谍( dié)战式叙事语气,还有黑市( shì)逃亡、屋顶追逐这些更趋( qū)向于动作片的成分(也是( shì)全片最紧张的一段),以及( jí)不管什么都要致敬一下( xià)的《现代启示录》……很遗憾地( dì)说,这样一锅乱炖并没有( yǒu)起到很好的效果。只有最( zuì)后双线汇聚、新老主角团( tuán)相遇的场景让我小小地( dì)激动了一下,也是影片的( de)高潮。 当他们并肩站在突( tū)然出现的南方巨兽龙面( miàn)前时,影片旋即转入《怪奇( qí)物语》式的儿童片基调里( lǐ):尽管面对危险,这一刻所( suǒ)有人是绝对安全的。“Run! ”随着( zhe)Sam Neill一声令下,他们躲到翻了( le)个的汽车背后,再锋利的( de)爪牙也伤及不到他们其( qí)中一人。从孩童的眼光来( lái)看,近在咫尺的危险和安( ān)然无恙的结局,这就是一( yī)部冒险片的真谛。

后记 对( duì)我来说,侏罗纪公园的Main Theme是( shì)像Hedwig's Theme一样一听就要起鸡皮( pí)疙瘩的。它不仅是我的启( qǐ)蒙电影,也为童年时代喜( xǐ)爱恐龙的我打开了一扇( shàn)窗。因此在初中、高中、大学( xué)毕业都刚好赶上《侏罗纪( jì)世界》上映也算是一个美( měi)丽的巧合(虽然后两部都( dōu)挺烂…),在看到最后Sam和Laura接吻( wěn)的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一( yī)部分回忆也圆满了……总之( zhī),谨以此文献给童年,我的( de)侏罗纪情结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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